“怎么样?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,超可爱的。”高桥瞥那男孩的身影,罢了转回来,夹只烟朝Kenchi乐呵道,眉间略有显摆之意。
Kenchi却被问住了,一个“嗯”字梗在喉间,心怀紊乱在胸腔里,无论如何也应不出来。
就在刚才,高桥生介怂恿地推着那男孩过来Kenchi面前,炫耀式地实现他之前那句“带新交的小男友过来给你看看”。
“这我兄弟Kenchi,打个招呼。”高桥站在背后,还探上前嘬了口脸蛋。
男孩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,被亲得眨眨眼睛,不太好意思,稚嫩且可口,又有些装酷模样,又软得如颗棉花糖。他伸出手,小心且甜地介绍自己:
“Kenchiさん你好,我叫做佐野玲於。”
他笑,左目上扑闪的痣吸引了Kenchi的全部目光。
他颈间蝴蝶饰样的项链折射过光亮,男人微一愣神,身体里有无数蝴蝶扇动翅膀,飞腾扑空,伴随着无比动心。
他被高桥问住了,视线同样望向玲於背影,无话言出,霎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:
如果他能先遇到佐野玲於。
Kenchi平日里很忙,除了工作,还有书、旅行各种爱好填满生活,几乎不曾空出闲暇。但一段时间以来,他浮躁不安,只要不在工作时间,他会反常地应下全部聚会,出现在各种派对。
为了撞上高桥带着玲於的可能性,他想见玲於,每个机会都想抓在手里。
哪怕只是一个随口的招呼,玲於冲他笑,空气里就会甜丝丝的,弥漫开香草冰激凌的味道。
可无可避免的是,Kenchi不止一次亲眼见他们拥抱、亲昵、接吻,有时候玲於就坐在他旁边。甚至于他现在就在两米外,看高桥握住玲於的脚腕,将男孩扯进水里,同浑身浸湿的玲於在泳池里亲热。
玲於那招架不住的模样,让Kenchi嫉妒得发狂。
而他什么也做不了。
Kenchi转身,投入与别人的亲吻里。他这几天认识了一个新的男孩子,叫Leo,读起来和玲於几乎相同。唇舌交融时低念那个名字,闭上眼睛,把他当作玲於。
因为他从来只能叫玲於:“佐野。”
Kenchi觉得他已经该收敛逾线的心和感情,佐野玲於这个人到底是他好朋友的男朋友,Kenchi不能去抢,即使他们分手,Kenchi也无法把玲於争到手。
他又沉淀了些时候,花时间酿了一款新酒——徒花橘——灵感来源于玲於,成果大受好评。就如徒花,只开花而不结果,关于这瓶酒,Kenchi什么都不能说。
而好些日子没见到玲於,他瘦了些,更白了点,头发染成了浅亚麻色,像只馋酒的小猫般一口气喝了好几小杯,舔舔唇眯着眼睛告诉Kenchi:“好好喝。”
那副模样,让Kenchi如最初一样心动不已。
“你别看玲於他玩得还挺开的样子,”高桥又坐过来,Kenchi往卡座旁边移了移,“我居然上周才把他搞上床,可让我好等,啧,小家伙还是第一次,纯情得要命,搞得我都不敢多要。”
任是往常他们也偶尔聊起私密关系,Kenchi并没预料到他会抛来这个话题。他握在酒杯上的手指一僵,难以放松。关于他和玲於两人之间的事,Kenchi一分毫也不想触及。
心下复杂非常,Kenchi胡乱灌起酒来,再不知高桥所云。
“喂喂喂,Kenchi,橘Kenchi,听我说话没?”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悠,Kenchi无耐心地烦躁拍开,“看你这么没兴致,不然老样子?”高桥不在意地来了句。
老样子?Kenchi狐疑地看过去,面带不解。“你有佐野了,”他的语调游移在陈述与疑问之间,“还什么老样子。”叫来新鲜男孩子陪着玩,亦或上床。
高桥看向他,同样面带猜忌。Kenchi眉蹙不平,最后高桥平白无故地笑了声,捻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。
十二月初玲於学院的社团年终庆典,Kenchi成了拿着门票的人。玲於还在大学念书,送票过来的时候高桥说没空,Kenchi就接过了手。“工作室刚好那天休息。”他顺口扯了个谎,然后给大家放了假。
学校里气球彩灯亮丽非常,Kenchi捧着他一支一支亲手束的花,好容易从女仆咖啡厅脱身,又差点被cos社拉进去体验。等找到位置坐定,演出已经过半。
但他记熟了节目顺序,在玲於登台十分钟前赶上了时间。
玲於绽放光彩的每一秒Kenchi都铭记在了眼底和记忆,自然,摄影机他也带上了,拍好了全程。舞台上的玲於与任何时候的他都不相同,他自信地展露自我,张扬舞蹈之时,完全不知道自己散发着多灼目的光。
对于为了这两分钟,今天独自忙到下午、晚上还要通宵工作的结果,Kenchi并不后悔。
“演出很棒。”多活了这么些年,到需要好好语言表达的时候,Kenchi搜肠刮肚,只能找到无关紧要的话说。
他递过花,不想看到玲於发现只有自己时眼底的微微失落掠过。“礼物。”再添上一个礼品袋,路灯下玲於脸上柔软的线条令Kenchi心生亲吻的冲动。
“谢谢Kenchiさん。”小孩扬着满面笑意,毫不知晓遮掩生动,飘下的细雪沾上他的发丝和睫毛,再为悸动加力。Kenchi若此时再不从玲於脸庞扯开视线,他害怕自己会真的情动难持,“Kenchiさん等下有安排吗?”
“回去加班。”Kenchi给他一瓶咖啡和仍有余热的红豆稠鱼烧。
玲於咬下一大口,鼓起脸蛋满足地咀嚼。“还要加班啊,好辛苦,”他嘟囔不清,但Kenchi听得十分仔细,“说起来我还蛮好奇Kenchiさん的工作室噢。”他笑了两声,跑两步到Kenchi之前,对男人歪歪脑袋。
“带我去看看吧,Kenchiさん。”
Kenchi如何能够拒绝。
工作室里里外外,Kenchi带着玲於走了个遍,从酿酒厂里出来,小孩重新开始戴他那一整套乒乒乓乓的金银首饰。“还是觉得…好神奇!”玲於直呼。
“没想到你会对这些过程感兴趣。”Kenchi洗过手,再抬头一看,玲於姿势别扭,表情也呲牙咧嘴。视线一对上,玲於哭丧着脸。
“项链缠住了,Kenchiさん…”拖长的尾音里,明显卷着软糯的请求,“帮我一下下。”而Kenchi自是求不得。
他快步上前,接过玲於脖后这一“烂摊子”,无奈笑起来,也不明白小孩怎么能把头发衣服项链一并缠在了一起。Kenchi并不算得细心入微的人,但他努力放轻动作,一点一点替玲於解开。
需要看清楚极小之处,不知不觉中他凑得很近,隐隐约约中,闻到属于玲於的气味。“呼,好了。”Kenchi舒了口气,玲於突然缩缩脖子。
“好痒。”他转头笑道。
只用几厘米,Kenchi就能吻到实体,纯白毛衣包裹住的鲜活温度,玫瑰绯色的殷红双唇。
Kenchi从未如此渴求过一人。
吃了餐外卖,玲於在他的办公室这里瞧瞧那里翻翻。他没说离开,Kenchi更不会主动提及。凭玲於高兴,他在这里过夜也都不是不行。反正,老板是Kenchi。
“要是以后找不到工作,Kenchiさん让我过来这里打工嘛。”玲於乐呵呵地讲。
“你要愿意过来也可以啊,正缺人手呢。”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,Kenchi透过镜片看向不远处的男孩。
玲於吐吐舌头。“生介さん都没带我去过他工作的地方,虽然我倒是不介意…其实有一点,就那么一点。”他抱着抱枕,自顾自念念有词。
Kenchi瞬间敛起了笑意。
“呐,Kenchiさん,生介さん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我的什么啊?比如我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好了,他不喜欢我哪里什么的,有吗有吗?”
在Kenchi眼里,玲於的全部他都乐于接纳。
但高桥口中,幼稚任性、黏人难搞。
“感觉最近和生介さん之间有点不对劲了…”玲於喃喃,“我第一次和男人谈恋爱,很多事也不太明白,好像总是惹生介さん不太高兴。”
Kenchi动了动唇,他不想再听,也什么都没再说。赶在雪下大之前,他给玲於叫了车回家。
看见他送出的礼物戴在玲於身上,Kenchi无法否认他很高兴。蝴蝶样镂蔷薇花的银木制耳钉,是Kenchi设计后雕刻成型的,数十个深夜,完成了两只,送出了一只。
在玲於左耳,与他自然发红的肌肤相亲,很是漂亮动人。
如果能吻上一吻,唇上会采到温柔的暖春。哪怕如今是白色季节。
可玲於戴着那只耳饰,却和高桥在酒吧外的街上吵了架。小孩红着眼睛和鼻子,倔强地独自离开了。
Kenchi借口回工作室,跟着孤零零的玲於,等他家的楼层亮起灯才放心回去。能够趁虚而入的此类想法,Kenchi想过许多次。而到下次,高桥身边仍跟着软暖的小孩,笑起来冰雪尽可融化。
没人和Kenchi单独过圣诞期,他大白天的在街上瞎转,撞上出来买礼物的玲於。给买了热可可章鱼烧和面包,一起在街边坐了坐。
“其实每次出去都是Kenchiさん在照顾我呢。”玲於看着来往行人,咬着面包说到。
Kenchi皱眉,发觉他像是知道了些什么。“Kenchiさん拿过什么东西给我,对我说过什么话。每一次,我都记下来了。”拿着面包的手垂在膝上,玲於朝Kenchi侧了侧身体,却没看向他。
圣诞颂歌欢快地跳跃在街头每处,孩子们的玩笑声传得很远。他们两人旁边便伫着一棵装饰华丽的杉树,零零满满挂了整枝桠的铃铛玩偶。玲於抿抿唇,但没有抿掉唇上糖霜。
“Kenchiさん,其实我不是傻瓜,我-”
“不要说!”男人打断他,打翻了放在手边的咖啡。苦涩的醇香味飞快蔓开,Kenchi来不及阻止,慌乱地站起身,“别说了,你别说了。”
“我不想听。”Kenchi留下这一句,仓促转身。
年底几乎每天都有聚会,玲於偶尔来,偶尔不来,高桥身边却没缺过人。玲於出现时似乎一次比一次低落,Kenchi一天一天往心里忍下。
直到跨年那一天,Kenchi早早推了其他局,赴了高桥组的那个。他心内窝着闷烧中火,极想发泄,尤是上次他撇下玲於落荒而逃。
不过只是听一句拒绝,他竟连这也承受不住。
Kenchi唾弃着自己这窝囊包袱,在酒吧半巷边气边抽完第二支烟时,高桥发现了他。“你这儿呢,良平他们还找你来着。”他顺势也站过来点烟,“借个火。”
“最近看你不怎么高兴,怎么,有烦心事啊。”高桥一提,Kenchi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。
“没什么。”他淡淡道,直起倚在墙上的身体,就欲离开。
“我说,”高桥搭上他的肩膀,“玲於那小孩儿还真单纯,玩玩他都不知道。”他随口说着,不屑一顾。
Kenchi一顿,肩膀僵直。“认真起来还真让人烦。”高桥得寸进尺道,“你看看,电话打个不停,”他晃晃手机屏幕,有来自玲於十个以上的未接来电。
“不过就是玩他一下-”
Kenchi再没多想,握在口袋里的拳头一挥就打了过去,他猛地将高桥撞上了墙壁,胳膊直摁在他脖颈。
“我告诉你,高桥,你如果不想好好对他,就离他远点。”他阴沉着面孔,语气迫得骇人,却平静得压抑。
“你疯了吧橘Kenchi?不说我,你自己玩过多少人你心里清楚,”高桥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出血的唇角,“为了那么个小东西和我动手?!”
Kenchi没做任何反应,他确实和很多人玩过,但他从来不碰感情。
“噢…我懂了,”高桥瘆人地笑出来,“你看上那小东西了。我说怎么你平时清清淡淡又禁欲,最近和大家跑这么勤,怪不得你这么照顾玲於呢。”
“怎么?想和我一起玩他?”
高桥理所应当的态度令Kenchi恼怒无比。“你他妈住口。”他一字一字艰难说到,“我和你不一样,我从来不是谁都想玩玩看。”
“我也告诉你,”高桥推开他,整整衣领,“就算我只是玩他,他也是我的人,我只要哄哄,玲於还会跟在我旁边团团转,你难道以为他会喜欢你吗?白痴。”
“我用过的东西,你也不嫌脏?”
Kenchi的拳头举起来,高桥仰起脸。“橘Kenchi,你想清楚,你不嫌脏你就随便去用,我玩玩的东西我何尝在乎过,但是你这一拳下来,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可就灰飞烟灭了。你真要为那么个到处找得到的小玩意和我动手?”
多年交情,多么不值一提。他越贬低玲於,玲於在Kenchi眼里越是值得珍惜。于是Kenchi挥下拳头,和高桥扭打在了一处。
他们是被其他朋友拉开的,Kenchi连骂骂咧咧也懒得费力气,只是淬了口血,捡起屏幕压碎的手机离开了此处。
实话实说,他想去找玲於,但他也不知该往哪里去。糟糕的就是,他有数十个和高桥打架的缘由,却没有任何理由主动联系玲於。
世界满布着挥别旧年迎来新年的热闹气氛,在其中Kenchi却一身戾气。原本长得就严肃,不放松神情再紧锁眉头的模样,让人在路上也要绕他两米而行。
他走到脚也痛的时候,转回了工作室。倒数的新年钟声距离此刻亦过去两小时,烟花欢呼已泯灭,冷清的凌晨一如所有未归家的夜晚。从来都没什么尽然不同。除了——
锁上的工作室门前,坐了一只令Kenchi意想不到的小家伙。
Kenchi脸上血污淤痕未清,颇有些凶神恶煞的味道。玲於看见他,一个清醒地站起来,膝盖上的东西散落一地。而男人只是路过他身边,摁下门上密码,瞬时室内灯光通明,暖气也开始运行。
玲於不知所措地,又坐了回去。
而Kenchi停在门口良久,收回了握在手把上的动作,退向玲於跟前。
他蹲下来,一手替玲於整理掉下的东西。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他温起冷下的语调,到底不舍得再伤害到玲於,不管以任何方式。Kenchi抬眼看玲於等得困乏无力的神色,笑叹了一声。
玲於迫切地张张口,可又闭上。
“你如果不给我个合适的理由,佐野,你知道我会误会你的来意。”撑在膝盖上的左臂不由得一阵后疼,Kenchi甩甩它,换上了右手。
“其实我一直都知道,生介さん想和我分手好久了,我也知道...”玲於带着迟疑,最重要的话他却说不出口。他看着望向自己的男人,无法准确定位他们该处的位置。
Kenchi的目光仅仅是在玲於脸上静静流转着,不携带重量。
“伤口痛吗?”玲於想起什么似的去翻他的随身物品,他一急,又全然打乱了Kenchi刚刚整理的成果,“我带了-我带了创口贴和消毒水纱布什么的,你要不要用?”
他一股脑把七七八八全塞入Kenchi手里,顿时又耷拉下肩膀泄了气。玲於抠着手指头,想说句对不起,但男人却比他先开了口。
“没事的,没关系,我一点问题也没有。”
Kenchi扬唇笑到。玲於的心意他明白了,而不管他要说出如何拒绝的话语,Kenchi都准备像个成熟大人一样接受。
但玲於揪眉抿唇,有些负气地伸手去碰他眼角开裂凝血的地方,Kenchi立刻呲牙吸了口冷气。
“这就叫没事没关系吗?”玲於质问。
他一下子就被拉入怀抱里。Kenchi像只大狗狗一般倾身讨好贴近,手臂收紧。
相顾无言,只剩下陌生的、又倍感熟悉的温度,互相体尝。几分钟过去,Kenchi没动,而玲於刚伸指轻攥住他的衣服,就又被拉开。
Kenchi的脸上带着伤,但他启声却是:
“我想好好照顾你。”
“我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,会把你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,佐野,从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了你。”
玲於讶于Kenchi的直接,可他直发颤的心口和手皆暴露着,他并非不在意。和高桥在一起的日子不是只有开心,大多数热切后来临的冷淡中,Kenchi对他,像潺潺一股温流,柔情得无可救药。
只使人发软,发热,哪里给人余力抵挡。
他的心架在天平中间,潜移暗化地偏向了另一边。
“你明白的,所以才来找我,对吗?”Kenchi仍在等他的回答,玲於吸了吸鼻子,“玲於。”他唤。
“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,试一试?”
而下一秒Kenchi却立即爆出一句脏话来。“天知道我想这么叫你多久了,玲於,玲於,玲於。”他一连喊了三次,每一次都使他眼中如获至宝的珍惜颜色再浓重两分。
“快回答我,玲於。”Kenchi蹲得实在有些腿麻。
玲於被他逗笑了,他捂住脸,笑个不停。Kenchi爱怜地凝着他,什么话也再找不到。玲於在他眼里是开心的,他已很满足。
“我买了好多东西过来,想和你一起跨年。”玲於笑够了,有些苦恼、略带不好意思地讲到,“虽然刚刚我一个人在这里倒数,虽然现在已经是新年了。”
“好,”玲於站起来,东西再次乱在一地,“Kenchiさん,我们一起…试一试。”他应下来,面上再不见阴郁愁容,而是笼罩整片天空的晴朗星幕。
“真的?”Kenchi忙直起身,却因为蹲太久,腿一软一个踉跄,半摔在玲於身上。男人半撑着身体,可不愿意放开怀里的人。
“真的。”玲於被逼在狭小的空间里,小声回应。
Kenchi借着身高差朝怀中看下去,玲於也望上来,他左目上的痣扑闪,像Kenchi心上命中的星,再无熄影。